【棋昱】这世界那么多人（上）
“110，请问您是否遇到紧急情况？”
“我在落叶大道珠江小区B8栋别墅，两条大狗在屋内袭击了我，救我！”
指挥中心的接线员将这条求助信息转过来时，警局的大部分警员刚刚都出门参与反诈宣传了，任务只能落在刚报道3天的实习警员——蔡程昱身上。
蔡程昱这孩子打小就喜欢狗，考虑到动物袭击人类，或许存在觅食之类的缘故，他出发前就备好了火腿肠。和他一起行动的是前几天在一次协警任务中受了点伤的张超，担任司机。
到了地方，张超甚至还没停稳车，蔡程昱就迫不及待地揣着一把剥好的火腿冲了下去。物业经理已经恭候多时，半点不耽误地帮他打开了房门，穿过走廊就看到客厅有位戴着棒球帽的男子，被两条杜宾犬逼得站在桌上不敢下来。
看到他手臂耷拉下来两块染血的布料，蔡程昱来不及多想，打了个呼哨吸引狗狗们的注意，然后将火腿肠扔进敞开的厨房门。两条杜宾犬迅速跟上，他趁机跟过去将房门反锁，张超甚至还没进门，危机就解除了。
“谢谢你救了我。”站在桌上的男子松了口气，蹲下身坐倒，“你是我的大英雄。”
蔡程昱被夸得小脸一红，指着他手臂上的伤关心，“需要我们帮你处理一下吗？车上应该有急救包。”
“不用麻烦，我自己可以。”男子摇摇头，捧着受伤的手凑过来，“我可以留你个电话吗？”
这语气轻佻暧昧，顿时打消了蔡程昱刚刚对这个男人的关心。
“危险已经解除，你可以联系动物救援中心，看看如何安抚这两条狗的情绪及后续处理，我这边先走了。”
男人没有出言挽留，把他送到门口，然后哗一下就把门关上了。
张超到玄关发现危机已经解除后就回车上了，现在看到蔡程昱皱着脸回来，有些疑惑。
“怎么了？”
蔡程昱摇摇头，转向还没离开的物业经理。
“请问你在这里等我们的时候，有看到其他门开着吗？”
“没有啊，这个户型只有两道门，当时都关着。”
“门都关着，那狗是怎么进去的？”
蔡程昱和张超对视一眼，立刻意识到不对，反身冲回去敲门，但屋内却迟迟没有动静。
物业经理正要再次帮忙开门，身后却传来一道温和的问询。
“找我有什么事吗？”
门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人，拖着行李箱，风尘仆仆但不掩身姿挺拔，金丝框眼镜下折射出满满的困惑。
"金先生！"物业经理惊愕地喊出声，"刚才在屋里求助的不是您吗？"
事已至此，也就没有什么疑惑了。
哪里是什么恶狗袭人，明明是忠犬护屋，反倒被蔡程昱引开，救了狡猾的窃贼，还将他放跑了。
再开门，屋内果然已经人去楼空，只余醒人神智的寒风穿过大敞的窗户，戏谑地逗弄纱帘。
张超把疯狂挠门的杜宾犬放出来，扑出来的大狗吓得他来不及躲闪，好在金先生从背后扶了他一把。
"谢谢。"张超有点窘，想把手抽回来却被紧紧抓牢，像是被看出他的脚有点跛，硬是被扶到了沙发坐下。
"谢谢您，金先生。"张超再次道谢，"您还是快查查是否有财务损失吧。"
"你可以叫我圣权。"刚被入室盗窃的房主气定神闲到令人诧异，"我家里不存现金，最多是些手表、配饰之类的，估计没什么损失。"
一下从救援变成刑事案件，在张超和蔡程昱的强烈要求下，金圣权还是清点了屋内物品，确实如他所言，没什么财务损失。
最后张超和蔡程昱只能在取证后以入室盗窃未遂定性，金圣权做完笔录，保留了提起诉讼的权利，就等抓到人。
警局的同事们得知后，拿这事当了一阵笑料也就过去了，并没有谁真正放在心上。
但蔡程昱放不下，他总是耿耿于怀自己的愚蠢，三不五时就要去物业打听下有没有人再见到他。
这个人似乎很狡猾，戴着帽子监控拍不到他的脸，好在因为匆忙离去来不及抹去指纹，警察在档案内匹配到了他的信息。这个叫龚子棋的，竟然因为非法入室已经进过好几次拘留所了。
因为案件性质没到发通缉令的程度，也调配不了太多警力在这上面。张超劝过他，虽说案件无大小，但前阵子附近小区出了个入室抢劫的案子，大家走访都来不及，哪有功夫兼顾这么多。
“就当是积累经验教训了，下次多注意。”
蔡程昱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，不过他还是复制了一份警局画像师的画随身携带、时时复习，生怕自己搞忘了。而且一看到戴着蓝色棒球帽的男人，就盯着人家不放。
所以当他再见到龚子棋时，他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。
实习到转正的三个月，小蔡警官凭借笑起来宛如阿柴般可爱的气质，成功俘获了社区大妈们的心，不仅调节好了广场舞的矛盾，还经常听她们聊些小区内的异常之事。虽然大部分都是毫无根据的臆测、八卦，但万一有用呢？小蔡警官都兢兢业业记下来了。
“小蔡呀，我跟你讲，最近我们小区有好多发小广告的啊，这不影响市容市貌吗？”
“影响，不过这个归城管那边负责，回头我给他们反映一下哈。”
“你都不晓得那些广告多不堪入目哦，我开门看到插在我家防盗门上，简直羞死个人了！”
这一下引起了蔡程昱的警觉，不会是什么涉黄小卡片吧？
“哪里有？快给我看看。”
“我已经扔掉了，你要不去楼里看看，可能谁家还没来得及清掉。”
蔡程昱点头道谢，挑了离自己最近的门洞，开始挨家挨户扫楼。老小区没电梯，他只能一层一层爬，连着转了3个单元都没有，爬到第4个单元他都快要放弃了的时候，终于在一家防盗门的纱窗上发现了小卡片。
倒不是什么涉黄内容，但大喇喇展示着“小玩具”的图案，确实让人有点不好意思直视。
上面留了商家电话，蔡程昱决定打电话规劝一下，这个小区住的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，发这种传单多少有些不合适。当然去别的地方发也不好，最好还是走正规宣传渠道。
但他万万没想到，电话铃声，竟然是从屋里传来的。
“喂。”对面是个明显还带着困意，有些沙哑的男声。
蔡程昱觉得有些耳熟，但一下子想不起来。而且商家在自己家门上插这种小广告，多少有点，不和情理了吧？
他往上走了半层，确定门内不会听到他声音后，才掐细了嗓子回答。
“喂，请问你这里是卖“小玩具”吗？”
“对，我这里有跳蛋、按摩棒，还有润滑剂，你要什么？”
“这些我都不要。”
“那你要干嘛？”
“你这里提供上门服务吗？”蔡程昱想试探他会不会是假借销售之名，私底下进行不正当交易。
“不提供。”对方冷冰冰撂下一句，把电话切断了。
蔡程昱反倒松了口气，不用通知扫黄大队了。不过那个熟悉的声音总让他有些放不下，于是拍了门牌号发给张超，让他帮忙查一下登记人口。
资料出来得很快，户主是对新婚夫妻，妻子的户口还是刚刚婚后迁进来，这倒是让蔡程昱有点猝不及防。
把死宅的假定印象推翻，蔡程昱有些纠结。也不知道女方知不知道男方在做这个，自己如果不小心泄密，会不会导致人家婚姻生活出现裂痕啊？
时间已经临近下班，责任感爆棚的小警官决定抓紧时间，在妻子下班回来之前完成任务。
于是他又拨通了电话，被挂断3次后，才终于接起。
“你他妈...”
“你好，警察。”
对面的声音猛地被掐断，十足十的心虚。
“我们这边看到了你贴在别人门上的小广告，比较影响市容市貌，现在向你发出通知，以后不要再这么干了。”
“好的好的。”对方像是松了口气，连声应承。
蔡程昱很满意，忍不住又多劝了一句，“做这行倒也不是说不可以，但还是注意和妻子的沟通，万一人家很介意呢？”
听筒另一侧的呼吸声忽然加重了几分，半晌才语调怪异地问道，“您怎么知道我有妻子的？”
“呃...”
“没关系，我会注意的，谢谢您。”
没等蔡程昱解释，对方语速飞快地衔接而上，然后不由分说再度切断电话。
奇怪，真的太奇怪了。
蔡程昱没走，直接躲在了两层之间的楼梯拐角，他想等等看，确认这户人家究竟有什么古怪。
大约过去不到半小时，门开了。蔡程昱从缝隙间看见了提着一个蛮大的黑色塑料袋，背着单肩包，戴着棒球帽的男人———就是他！那个耍了他的窃贼龚子棋！
蔡程昱汗毛都要立起来了，他看过这家户主的照片，分明不是眼前这个男人。他为什么会从别人家走出来？甚至好像还嚣张到睡了一觉！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又是什么？不会是...
他猛地捂住嘴巴，继续偷看。
龚子棋戴着手套出门，关门后，他把铁丝插进锁眼，摆弄几下又抽出来，倒像是把门重新锁上了。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块毛巾，仔仔细细将大门擦了一遍，并拿走了那张“小玩具”传单。
他在消除指纹！熟练的惯犯！蔡程昱偷偷用手机讲他的举动录了下来，将来都可以作为证据使用。
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联络同事，而是决定先放长线钓大鱼。如果就地把龚子棋抓了，只能认下他这一次的罪行。如果能顺藤摸瓜到他的老巢，看看他有没有同伙和其他证据，就可以数罪并罚了！
蔡程昱在心里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，小心翼翼缀上了龚子棋。
但下楼后的龚子棋却显得不那么警惕了，他随手把黑塑料袋往垃圾箱一丢，压低帽檐就大喇喇从小区正门出去了。偶尔有那么两三次回头查看身后是否有“尾巴”，但都被蔡程昱轻而易举躲了过去。
哼哼，小蔡心想，我立功的时刻来了！
就这么徒步走过好几个街区，蔡程昱心底忍不住开始犯嘀咕，甚至疑心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，正在和他兜圈子。
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追得再近些时，龚子棋终于拐进了一个小区。
记下楼号和单元门，蔡程昱没敢贸然跟进，听着脚步声判断他大致到了第几层。
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，他刚往上跟到第三层，就听到龚子棋下楼的声音了！
俩人之间差了2-3层，蔡程昱反身往下逃，甚至有那么点狼狈。一路小跑到花坛后面躲着，眼睁睁看龚子棋出了单元门，又去了下一个单元。
这次蔡程昱没敢跟，只小心翼翼掐算着他上到了第几层。
他发现龚子棋在每层都会停留一会儿，一直上到顶层，又下楼，蔡程昱心底隐隐有了猜测。
就这么转了几个单元就到下班高峰期了，楼道里上下的人多了起来，龚子棋没再继续上楼，转身压低帽檐离开了小区。
出了门才发现，夜色已经悄然降临，路灯亮起投下温暖的昏黄，闻着家家户户传来的饭香，蔡程昱后知后觉感受到了饿意。
龚子棋或许也饿了，他走进一家面馆，要了碗最便宜的素面，窝在角落里吃了起来。
蔡程昱却不敢进去，生怕他对自己留有印象，打草惊蛇溜了大鱼。
在街边的小店随便买了块面包啃，守株待兔的时间却比他以为的要久。这期间张超还给他发过消息，问他消失了一下午是怎么回事。
“我见到那个龚子棋了。”
“需要支援吗！！！”张超连打几个叹号，语气十分震惊。
“先不用，我想看他最后会到哪里落脚，到时候通知你。”
“那你注意安全。”
回过去一张小阿柴自信微笑的表情包，蔡程昱拍死了一只落在他脖子上的蚊子，动了动有些酸麻的脚，内心暗自腹诽，非得把龚子棋铐在暖气片上晾他一晚上不可。
打了无数哈欠，蔡程昱甚至大着胆子走去另外一家店扫了个充电宝再回来继续盯梢，龚子棋果然一动不动。
直到街上的人不见人影，老板也像是个要关门了，龚子棋才终于起身离开。
这次应该可以了吧？
蔡程昱跟着他回到之前的小区，夜色已沉，仅有路过的野猫扭头瞥过人一眼，不怕生似的释释然溜进草丛。
黑洞洞的楼道因为检测不到脚步声而得不到光亮，蔡程昱只能也放轻脚步摸黑上楼。
龚子棋在每层徘徊的时间更久了，他拿着手机，小小一团光跳跃过一扇又一扇门，终于停留。微弱的光投射在锁眼，缓慢地撬锁工作花去他很长时间，生怕动作重了声音太响，惊动了声控灯。
蔡程昱预感今晚是摸不到老巢了，于是悄悄把定位发给张超，让他过来帮忙抓人。
这个这个，也不是他一个人不能抓啦，就是万一惊动邻里什么的，还是要人帮忙解释的哦。
小蔡看着蹲在门前撬锁那位脱下外套后露出的肱二头肌，如是想。
第一道门撬开后，里面的门撬开得更快。就在蔡程昱已经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冲上去的时候，打开门的龚子棋却忽然跌坐在地上。这下真的触发声控灯了，灯光照亮了他惊恐的面部表情。
他看到什么了？
蔡程昱按捺住好奇心，观察着龚子棋有点惊惶地起身，似乎要将门关上，又犹豫。
屋里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，但却不会出来袭击他。
过了良久，久到灯光再度熄灭。借着走廊的月色，蔡程昱看到龚子棋后退半步，对着门深深鞠了一躬，而后才进屋。
两道门自他身后合拢，蔡程昱也不必伪装，迅速上前记下门牌号报给张超，自己则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。
15分钟后，张超带人赶到，还拎了物业的人上来，哈欠连天一脸莫名。
“啊，不好吧？”物业小哥挠挠头，“这家住的是位老太太，这么晚打扰她合适吗？”
“她家都进贼了，你不怕她出危险吗？”
蔡程昱听着着急上火，物业小哥后知后觉啊了一声，这才赶紧配合掏钥匙，轻手轻脚开门。
屋里没开灯，只听着卫生间有涮洗的声音。因为不知道老太太在哪里，张超和物业小哥负责去其他房间搜索，蔡程昱和其余人则逼近了卫生间。
屋内有淡淡的腥气和腐败之味，越是靠近卫生间，这个味道就越是清晰。
就在他们预备一鼓作气冲进去，将龚子棋一举拿下时，里屋突然传来一声惊惧的喊叫。
“杀人了！杀人了！！！”
这下不能再犹豫，蔡程昱他们冲进卫生间，入目是正在洗刷地面的龚子棋。
他惊愕地看着冲进来的警察们，来不及辩解就被按倒在地。
“不是我。”他几乎没有反抗，配合的让他们将自己的双臂返拧到身后，戴上手铐。他认出了蔡程昱，于是直勾勾盯着他，只兀自重复着，“不是我。”
而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位老太太，额头有明显的创口，双目圆睁，已然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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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久没写东西啦，复建一下~
梗源自美剧《紧急呼救911》和日本电影《空房间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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