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宁等等等

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

【棋昱】这世界那么多人(下)

凌晨,非法入侵,尸体,唯一的犯罪嫌疑人。

警笛声划破夜空,龚子棋被羁押,死者亲属随后赶到,在警局大厅痛哭嚎啕,高喊要他偿命。

蔡程昱查看了龚子棋的背包。里面装着撬锁工具,零钱,几张传单,一部诺基亚,没有任何贵重物品。

龚子棋坐在审讯室里很平静,其他警员都如临大敌,将他视为杀人后仍面不改色的穷凶极恶之徒。蔡程昱却没由来的直觉他只是因为问心无愧,再联系龚子棋进门前的行动,心底有了计较。

张超调阅完他全部资料,整理好给到蔡程昱。他们一前一后进入审讯室,打开了摄像机。

“姓名。”

“龚子棋。”

“年龄。”

“28。”

“为什么杀人?”

“我没有。”龚子棋皱眉抬眼,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令他的话很是没有说服力。

“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的家里?”

龚子棋沉默了一会儿,“我以为她家没人,想住一段时间。”

“住?”蔡程昱疑惑,“你没有家吗?”

龚子棋看了他一眼,神情平和地点点头,“对,我没有家。”

蔡程昱哽了一下,这句话说来平静,却有难以言喻的心酸悲凉。

张超迅速接上,“你之前闯入落叶大道珠江小区B8栋别墅,也是同样的原因吗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为什么不自己租房?”

“没有钱。”

“为什么不找个工作。”蔡程昱接回话头,“你不是还发传单、卖小玩具吗?”

龚子棋避开了他的目光,“那是为了测试。这样的广告,如果家里有人或者小区物业很尽责,一定会清理掉。”

所以他在寻找的,就是广告放置几天都不会清理掉的人家。

“如果你刚进去,主人恰好回来了,你怎么办?”

“逃跑,或者挨顿打。”龚子棋用手背蹭了蹭颧骨在地砖上磕出的淤青,似乎对这种伤痛习以为常。“我不偷窃,甚至还会把房间打扫收拾干净,所以就算报警也只是行政拘留。”

“只有...”他看着蔡程昱,嘴角抽搐一下,像个未完成的笑,“被家犬袭击不得不求助那次,报了警也没被抓。”

目前现有的证据和口供,只能以非法侵入民宅定罪。尸检结果出来得也很快,根据蔡程昱目击的时间线,死亡时间早于龚子棋闯入民宅至少24小时,痕检结果也基本排除了他杀可能性。

一场意外,因为龚子棋的闯入而变得复杂,最终又还原成最简单的结果。

家属得知结果后悔不已,如果平日里多与母亲联系,也不会导致母亲曝尸家中那么长时间。

颤抖的双手拉下被单,洁净的面容,凌乱的发丝被梳理,双目安然合拢。

蔡程昱陪着龚子棋也来到了停尸间,远远没有靠近。

“我们进屋时,你在做什么?”

“打扫房间。”

“为什么不干脆换一家?”

龚子棋无意识地盯了会儿自己因为泡水而有些泛白的手指,才涩声道,“我不想老人家那么不体面地走,家属看到也会难受。”

蔡程昱没有再继续追问,他好像窥见了这个男人过去的一角,如果揭开,就会看到结着暗痂的伤疤,时至今日仍会在触碰到时隐隐作痛。

最终家属没有心情再追究他的私闯民宅,而张超联系过金圣权后,也得到了同样的答复。

不涉及到《刑法》,根据《治安管理处罚法》,龚子棋被处以5日行政拘留和200元罚款。他对这个处罚无异议,甚至还问蔡程昱能不能多住几天,免费的房子还管饭,对他来说比在外面讨生活轻松多了。

蔡程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,默默目送他被转移去行政拘留所。

 

案件已经尘埃落定,按理说,龚子棋和蔡程昱之后也就没什么关系了。

但蔡程昱单方面放不下,行政拘留所那边完善了他的报告,除了龚子棋生平学历的信息,还新增了体检报告。他有严重的腰伤,或许这能解释他为什么选择了这样的生活。

拘留只有5天,那5天之后,他又能做什么呢?

“发什么愁呢?”张超从后面拍了他脑袋一下,“有个杀人案的嫌疑人逃窜到咱们这边了,刚锁定位置。跨省的的逮捕令还没下来,晚上咱俩先盯梢,你可得把精神打起来,别让他跑了。”

“啊啊!是!”蔡程昱应激反应地哗一下站起来,差点还敬个礼。

张超被他吓得仰了下,低头去看他的电脑,“你怎么还在关注龚子棋啊?”

“我,我在考虑他的安置问题。”蔡程昱磕巴了一下,“总不能之后继续走这条路吧?”

“应该会联系救助站,给他提供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吧。”张超挠挠头,随口猜了句,“行啦,先把自己的事忙好再替其他人操心吧。”

蔡程昱明白案情的严重性,只能先收回心神,和张超开着辆低调的小车,趴在街口盯着亮灯的窗口。

没过多久,有个鬼祟的人影出现在楼下,楼道灯亮到盯梢的那层后熄灭,合理怀疑是嫌疑人的拜访者。更糟糕的是,没过多久,窗口的灯也熄灭了。

“这人不会要跑吧?”

张超赶紧上报,蔡程昱更着急,直接戴上了伪装。得到去摸下情况的指令,就一马当先下车,轻手轻脚进了单元楼。

小手电照亮台阶,整栋楼都十分安静,蔡程昱甚至不敢大声呼吸,却不知为何,忽然想起了龚子棋,他在这样提心吊胆的黑暗中又潜行了多少年?

走到门口,他刚想听听屋内有没有动静,内门毫无征兆地被拉开了。

开门的是个女人,不是嫌疑人!

“你谁啊?”女人的声音慵懒酥软,听着不大正经。

“我,我是发小广告的!”蔡程昱急中生智,在包里摸了把,竟然掏出了之前无意中收起来的龚子棋的“小玩具”广告,还举起来展示给那女人看。

“呵。”女人不屑地笑了声,“有我这个大活人在,还要什么玩具?拿走拿走。”

“不好意思。”蔡程昱装出副畏畏缩缩的样子,点头哈腰转头就准备跑。

“等一下。”有个霸道的男声从女人身后传来,一只粗厚的手掌将她扒拉开,露出充满戒备的面容,是嫌疑人!

“大半夜发小广告?”他语带怀疑,伸手把小广告扯过来,打量上面的内容。

“您看我这广告产品,只能晚上趁人睡了往门上插。”蔡程昱不善撒谎,回忆着之前龚子棋的话,勉勉强强往回圆,“不然正好撞上人开门,遇见脾气爆的,轻则挨骂重则挨打。”

嫌疑人笑了两声,不知是不是真信了,“这是你的电话吗?有需要是不是跟你预定?”

“是”字险些脱口而出,蔡程昱紧急刹车,头都要点下去了硬拗成摇头,“不是。”

“不是?”嫌疑人的声音又变得多疑起来。

“是我上线的。”蔡程昱怕他真要打电话,不敢作假,“我只负责跑腿。”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。

“那正好,我给你上线打个电话,订点货。”

嫌疑人拿手机拨了龚子棋的电话,那部诺基亚还在证物科摆着,自然不可能有人接。

“也许是睡了。”

“9点就睡了?干你们这行没有夜生活?”

嫌疑人似乎已经起了疑心,把打开的防盗门撞上,“滚吧。”

蔡程昱有点犹豫,生怕自己一走嫌疑人就会逃跑,可如果不走就显得更可疑了。

关键时刻,嫌疑人电话响了,竟然是龚子棋的电话回拨回来了!

“喂?”

“哪位?”开了免提的听筒里传出龚子棋的声音,一副刚被吵醒的老大不高兴的感觉。

“订货,你们这广告上的小玩具都有吗?”

“都有货,你要什么?要多少?”

“你这广告脏了看不清啊,右上角那是个什么?”

“润滑剂,草莓、薄荷、菠萝,什么口味都有。”

这倒是对上了,嫌疑人看了眼蔡程昱,“就要这个,现在急用,你能不能送来?”

“我可以送!”蔡程昱怕龚子棋说漏嘴,突然很积极地出声,像是怕被人抢单。

“让你说话了?”嫌疑人瞪了他一眼。

“小蔡啊?”龚子棋却忽然喊他,“是你拉的客户吗?”

“是我!”蔡程昱有人搭戏演得更自然了,“需要我回来取货吗?”

“你回去再过来,那我这儿黄花菜都凉了。”嫌疑人不满,“你们没别人能送了吗?”

“有,我20分钟内给你送过去。”

龚子棋撂下这句话就挂了,蔡程昱心底咯噔了下,未知的等待让人心慌。

“20分钟那么久,你进来一块儿等吧。”

嫌疑人打开门,蔡程昱还有点犹豫,旁边的女人先不乐意了,“大哥,你要是想玩双飞,那可得加钱。”

这句话让蔡程昱确认了女人与这件事无关,当即就赔着笑进了屋。不能让她卷进来,他在场至少还能尽量保证她不成为人质。

嫌疑人也没闲着,当着蔡程昱的面就把女人拽在腿上上下其手,蔡程昱脸红到脖子根,都不敢看。

就在面前两个人快脱光了的时候,要命的门铃终于响了。

蔡程昱去开门,门外站的竟然是龚子棋。

“东西送来了,开门。”

他叼着烟,单手举起个塑料袋,痞气的模样十成十不是什么好人。

嫌疑人招招手,蔡程昱如蒙大赦地把龚子棋放进来。他却一进门眼睛就盯在了女人身上,直勾勾冲她过去。

“这妞够辣的啊。”

嫌疑人抱着手臂站在一边,全幅注意力都在龚子棋身上,眼睁睁看他勾着女人,在她胸脯上大喇喇摸了一把,好像终于放下了心。

“成了,东西放下走吧。”

嫌疑人从兜里掏出张10块要给龚子棋,他却没接,示意蔡程昱收钱。

“拿去,给人大哥找2块钱。”

蔡程昱掏出钱包,埋头假装翻翻找找,挡在了嫌疑人面前,却忽然抬手就砸在他脸上。女人尖叫起来,被龚子棋一把勒住脖子,拖进了隔壁房间。

张超早就候在门口,刚刚龚子棋那番操作让嫌疑人没注意到门没关上,现在人马直冲进屋,几下就把嫌疑人制住了。

“市公安局,这是你的逮捕令,走吧。”张超押着人出去。

那个女人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变故,挣脱龚子棋冲出来喊,“救我!这个人想强暴我!”

警察们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反口攀咬,“行啊,那你也去警局坐坐吧。”

嫌疑人和他招的妓都被带上车,龚子棋按理说还要在拘留所呆2天,还得跟队回去。蔡程昱抛弃张超,挤上了押送他的警车。

“你怎么会来?”他好奇地问。

“我那手机不是在你们手里响了吗?他们以为我可能还有同伙什么的,就让我打回去,误打误撞发现是你。”

“得亏你打回来了。”蔡程昱不便多说办案细节,“不过为什么是你来啊?”

“因为我不像好人啊。”龚子棋自嘲笑笑,“没看那犯人一见我就信了?”

“但你救了我一命啊!”蔡程昱不服气地反驳,“你就是个好人。”

龚子棋从没被人这么夸过,怔怔看了蔡程昱两眼,猛地扭过头,盯着外面呼啸而过的楼宇,霓虹流光映在车窗上,忽然就静了下来。

直到拘留所,龚子棋才终于重新看向蔡程昱,衔着淡淡地笑意对他颔首,“谢谢。”

夜色已深,院子里只有一盏孤零零地路灯,龚子棋由管教领着往回走,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,颓丧又孤独。

冲动,也可能是更早时候就冒出来的念头,蔡程昱追了下去。

“龚子棋!”他喊住他,“你愿不愿意,来我家住啊?”

前方的人不可置信地回过头。

“我家不大,你大概只能睡沙发,不过我家沙发睡着挺舒服的,有时候我自己都爱睡。”蔡程昱从跑变成走,一边慢慢靠拢,一边卖着安利。“我平时老加班,有时候出去盯梢趴半个月,那房都白租了,你不住白不住吧。”

蔡程昱停在龚子棋面前,“我主要是报答一下你救了我,你不要多想。”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施舍,“不过我可不管饭,最多买点菜什么的。”

“我会做。”龚子棋笑笑,“可以用饭钱抵房租吗?”

“可以可以!”

“我来买菜?”

“没问题!”

“那两天后见?”

蔡程昱傻笑着冲他摆手,直到第二天一觉醒来,才意识到家里真的要多一个大活人了。

他勤勤恳恳两天,把狗窝收拾成了人住的模样,迎接龚子棋回来的时候还给他准备了白豆腐。等他咬完,又拿出根红绳在他左手腕上绕了三圈系上。

“好啦,晦气也赶走了,新生活正式开始!”

蔡程昱很正式地站起来对他伸出手,“以后的合租生活,请多指教。”

龚子棋盯着红绳诧异地看了一会儿,然后才握住他的手。

“未来的日子,请多指教。”

 

蔡程昱日子过得糊涂,啃了两天香喷喷的排骨才意识到自己留的一周饭钱可不够这么霍霍。

要不要补一点?

小蔡警官看看月底瘪瘪的钱包和刚跌了的基金,认真考虑要不要套现信用卡。

晚上,排骨变成了猪蹄,炖到软烂的皮肉,只用舌头轻轻一碰就会散架。浓郁的酱汁拌进米饭,中和了略微的咸味,香到舌头都在打摆子。

原先的话在嘴里打个转,出来就变成了,“明晚吃什么?”

“红烧肉?或者番茄炖牛腩?”

蔡程昱好像已经闻到了酸甜的味道,咽咽唾沫,支吾着想自己是不是得找张超借钱了。

龚子棋从桌上推过来他周一留的饭钱还他,“之后不用给钱了,我找到工作了。”

“真的?!”蔡程昱很惊喜,又有点惴惴不安,“做什么呀?”

“金圣权,你还记得他吗?”

在拘留所的时候,他作为受害者前来探视的时候,龚子棋还认真思考了如果他骂自己的话,自己不能回嘴。

不过这个人倒是笑眯眯的,非但没说什么指责的话,还给他提供了工作。

“他觉得我很会刷bug,让我去他的公司做游戏测试。”龚子棋眉梢眼角难掩开心,说这话甚至有种滑稽的霸气,“所以我有工资了,以后你的胃,我养了。”

不是要搬走就好。

蔡程昱美滋滋点头,“那就拜托龚大厨了!”

小警官埋头吃得呱唧呱唧,龚子棋漂泊多年的心,终于落地了。

指尖在桌面敲出快乐的节奏,以后要努力工作咯,得把蔡程昱养成猪才行。

蔡程昱察觉到龚子棋注视自己的目光,抬起头对他粲然一笑。

忽然心跳加速的龚子棋,在时限上写下了一辈子。

 

金圣权:你还可以住我家。(这样我就可以去赖超超家了)

龚子棋:不用,我有家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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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世界那么多人,我只遇见了你。

这世界那么多人,只有你愿意给我一个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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